苍苔有想.

It’s a simple story about boy meets boy.
 
“流年不知停歇，时间缓慢又缱绻.”
 
又名：一位24岁中年男士的回忆录.


 
／ 
四月初，阴雨雾霾天，河北廊坊。
 
气温骤降于前些日子，细细密密的小雨丝儿弄得人心情烦躁。这零星半点的水珠混着烟尘，让大厂这地界越发显得灰头土脸，破落感十足。
从北京来跟组的小姑娘站在门口，嫌恶的抱怨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黏腻。她用两根手指拎起一缕被细雨淋湿的长发，轻声的啧了一下。
 
朱星杰穿着深色卫衣，大大的兜帽盖住了头发。
他垂着头倚在外侧墙上，面无表情的盯着地上的一点，没有眨眼。
 
这是吃饭后的放风时间。耳机里那人持着东北赵四儿一样的口音，一遍遍的跟他嘚嘚一些破话题。
“杰哥，没事儿，你就加油哈！过两天我就回去了！而且我还给你投票呢，使劲儿投！”
“你咋不说话啊，就我一人儿在这说，你是不是要练习了啊？”
“你快去吧，我挂了啊！”
 
雨滴像是被人为地加了速，毫无征兆的变大，打在地上激起水花，在白色墙壁上挂出细小的沙泥。那声音噼里啪啦，与耳边的“嘟嘟嘟嘟嘟——”混在一起，像是奏变了味儿的交响乐曲，让人不太舒服。
 
还有三天，他想。
还有三天。
 
这场雨带来的不止是低落的情绪。它敛着你所有美妙与不美妙的记忆。揪着从神经末梢出发，传递向心脏，带出那份难以言喻。
实话来讲，在这还有三天的节骨眼儿上，怀念过去一点也不是明智的选择。
都怪这通该死的电话。
 
不，都怪雨水。
 
 
*
朱星杰跟自己打了一个赌。
要是2015年参加的这个节目能爆，他就买下那个看中很久的Novation Launchkey 49。
但上帝估计是瞧不起他那点儿破存款，这节目连点水花都没砸出来。
 
那阵子正是追星女孩偏爱南韩杀马特，对国内土著男孩不屑一顾的时刻。普通青年如果没有个当明星的爹妈，亦或是合适的契机，那“大火”这个词就是天方夜谭。
但朱星杰想火啊，他快要想疯了，逐梦演艺圈的这几年他天天想火。因为只是单纯的低调做音乐不但不会有人听，甚至还会把自己饿死。
 
所以《流行之王》算是朱星杰衡量了形势利弊，放了《好声音4》决赛的鸽子后的决定。
但2015对朱星杰似乎不太友好，这就连带着的，是记忆里认识周彦辰的过程也同样不太美好。
 
那时候的周彦辰还不是温顺小花，他整个一暴躁青年，浑身的戾气尖刺儿明显的突破天际。
但朱星杰一直觉得那并不是周彦辰的问题，因为他们两个的关系越来越亲，而他固执地认为，自己选中的人一定是好的。有问题的或许只是因为这节目太熬人而已。他觉得自己不能回忆当时的每一次拍摄。因为一想起来就控制不住想摔椅子。
 
他记起那次水下闭气60秒。
讲实话，让一个山城人玩水，这事纯属扯淡。
而在场的每一个男生也都很绝望。又热又晒其实不是大问题，那种缺氧的窒息感才最折磨，让人抓狂的想要从水里出来，但理智又撕扯着告诉自己不行。当时泳池的拍摄结束后，朱星杰不停地咳嗽，身上晒得爆红，周锐甚至连话都不想说，他表示自己累的能一下子睡过去。
周彦辰当场就因为呼吸机生气了。他板着脸指着跟拍的摄像机开始battle。
 
伊能静老师说，永远面带微笑是我们这个行业非常可悲，但同时也是非常伟大的事。
嗯。老师说的都对。
但是周彦辰却认为，“我觉得我做我自己就行了，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。”
行吧。一般人说这话通常都会给人一种极不靠谱又能得瑟的无端自信感，特别是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，会更让人讨厌。但周彦辰不会。
 
上帝他老人家待周彦辰哪哪儿都偏颇，基本上就没赐予过好事儿，唯独在那张脸上多赠了几分私心。让周彦辰帅气里带着和善，一笑起来更是像开了的花一样，可爱至极。所以后来他也有了“周小花”这么个称号。
 
话扯远了，现在说回这节目。 
 
其实抛开那些熬人的环节，其他时候都还算是温馨。
朱星杰记得周锐认真的烤过鱼，还被周彦辰说：“周锐周锐，快点周锐，周锐不行了，饿了，周锐。”嗯，周锐居然没揍他。
他也想起长隆海洋王国里的那条巨大而又温顺的鲸鲨。被周锐在背后偷偷给他们拍照留了念。
这年夏天在记忆里好像一点也不闷热，蝉鸣声也不甚清晰。朱星杰想着对面人被白鲸吻过的脸，有些感叹。
 
真奇怪，朱星杰想着。他居然会为这些烦躁的过去而感到怀念。
他不想承认。那估计不是他的问题。可能只是海马体存在美化功能，亦或是细胞的不认真工作让大脑产生变动，带来了对当时厌恶意识的丧失。
 
但无论如何，伴随着《流行之王》的终播，夏日早就结束，连秋日都走向了尾声。
2015年做的可真是个坏决定。
他失去了一些棱角，他收获了一个重要的人。 
 
 
*
转眼到了2016。
朱星杰觉得去年的自己有点儿傻逼过了头。因为2016才是最坏的一年。
在他的记忆里，那365天没什么好说的，除了考上个驾照以外，没一件喜事儿。
无数的歌词伴随着撕碎的纸屑散落在垃圾桶。压抑感像是深渊席卷的风暴，将他打入水中，但又使他浮于其上下挣扎而不沉入海底。
这感觉无法与人诉说。2015的那个坏决定，果真带来了一定的报应。
 
一整年其实在他脑内都没留下什么印记。 
只有5月的时候，还算有点印象。记得当时他终日在家里写歌，却因为没有灵感而烦躁。
而周锐，李之繁、骆明劼和周彦辰在那时候受邀参加了某杂志的第2届“平板支撑世界杯”健康运动。
看清楚，百度百科上写的是“某”杂志。这意思就是，普通大众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个啥杂志。大家说不定都以为是写什么儿童文学，疼痛青春的，也都有可能。
 
朱星杰窝在床上，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鸟窝，听结束回来的周彦辰和周锐跟他白话这活动如何有“趣味性”。
当然，这次谈话的全程，基本都是周彦辰在一个劲儿的叨叨，周锐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。
不得不说，周彦辰这嘴皮子，跑去跟菜场刁蛮大婶儿对骂都输不了。
 
朱星杰摆了摆手，示意他冷静点。
“累不累啊你，刚做完运动还这么大嗓门儿。”
“还行吧！我就是贼气！一群人围观，旁边儿还有个小丫头口水掉我身上了，搞得我觉得自己像动物园儿！”暴躁青年皱着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。
“真的！我们一群人趴粉的和蓝的瑜伽垫上，连间隔都一样。俯看肯定像动物园展览！还是标本类展览！”
“噗...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后悔没去看看啊。”朱星杰咧着嘴，眼睛眯起来像是月牙。
“杰哥！”
周锐笑着拍了拍朱星杰的胳膊，“没他说那么严重，跟之前比算好的了。”
 
......
 
“哎......过来，哥哥给抱一下。”
“我们彦辰受苦了啊。” 
 
嗯。真的受苦了。
如果上帝对你再好点儿就好了。 
 
 
*
时间流水线一般到了2017。
听说《有嘻哈》这节目时候，朱星杰兴奋了好几天。
南韩那个火爆好几季的smtm谁没看过啊。一听说要做个一样的，那可是一窝蜂的人上赶着跑去参加。都恨不得能在这节目上显露一把，从地底下rapper升级为土上面rapper，命好一点说不定还会被导师选上合作一番。
 
朱星杰当然也不免俗。他穿了那件很酷的红色无袖衫，信心满满的决定继续逐梦一下。
他有时候也有点想不通自己。明明一路走来参加了那么多的节目，从《中国达人秀》到《奇舞飞扬》，再到《超凡魔术师》，他尽力而行，将精神凝铸于舞台，将灵魂展现无缺。但每一次结果似乎都有些差强人意。
 
但无所谓吧。
人生不能想得太多，容易丧。
 
他跟着流程进行着比赛。在从潘帅手里拿到金链子的时候，朱星杰很认真地想了想，他说，“我觉得是我一生当中，最重要的一个比赛。”
而或许是沉淀还不够，也可能是运气还不够好。他口中的这“最重要的比赛”带来的，却是毁誉参半。整个节目中，他总共收获了5分59秒的剪辑和一堆跟风而来的谩骂嘲笑。爱他的，一往无前，恨他的，咬牙切齿。
 
朱星杰没有抱怨。他回去后夜里扪心自问，写了些歌词。觉得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脚踏实地，对得起了良心，也就没什么可难受的了。
只是偶尔的微博私信有些让人烦躁而已。
 
就比如8月份时候有一天。微博的消息通知栏嗡嗡嗡的一直推送。
他走出711门口，点开了私信。
 
【你rap唱的太傻逼了！你那什么玩意？随便一个人都比你强吧？】
？这干嘛？
 
【多的不说，随便一个undergrond rapper 都比你强，看不懂这节目晋级点在哪儿！你有实力你去随便找个地下的battle啊！】
多的不说，哥们儿，underground拼错了。
 
【你先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吧。就你这水平我看了都心烦！好好回去做个idol不好吗？非要做个rapper在这瞎得瑟。】
不好。
 
朱星杰越读越想笑，他说不清楚现在这算什么心情。看别人骂自己还看的挺乐儿，这估计也算是整个朝阳区里头一份儿了。
 
他走着神走路没有注意，对面男生猛力的跑过撞了他一个趔巴。
“哎不好意思。”男生有些惊慌。
 
购物袋掉在了地上。
“没事。”
 
对面人的私信里还在源源不断的写着他的看法。
差、low、over、俗、弱，各种乱七八糟的中英文夹杂，看得人脑壳疼。
 
【行了！跟你说你也不懂！拉i黑了！】
 
？
 
朱星杰有点怀疑，这人跟自己扯了半天，根本就是来寻乐儿的吧。
算了，随便吧。
他妈的。
 
他低下头去把那散落在地的袋子捡起，动作慢吞吞的。方便面的袋子黏着浑浊的泥水看起来有些恶心。
袋子傍边的马路沿儿下有一洼积水，透亮的像是镜子。
【你先拿个镜子照照自己吧！】
那我就照照吧。
他蹲下身子看向地面。那水洼中映出一张年轻的面孔。他看了半晌，只觉这水中映出的冷白皮肤配着上挑的眉，透着一股厌世意味。微下垂的嘴角像是坠着累积多年的怨与苦，哀与不乐，就等着某一时刻被激发地喷涌而出，烧穿一道怒火。然而现实却是，无论哪一时刻，他心里都上着绷紧的弦，告诫着自己要清醒而不愤怒，从来都没有崩断过。
 
他呆呆的蹲在那儿，直到腿有些麻酥的感觉。
过了不知几分钟，朱星杰叹了一口气。
 
“周彦辰，你躲后面干嘛呢。”
 
……
 
“哈哈哈，被发现了啊……”青年从电线杆后面蹭了出来。他抬眼看了一下朱星杰。
“真有意思。跟的那么不走心，早发现你了。”朱星杰甩了几下泡面包，就一股脑的都塞进塑料袋里。
周彦辰低头蹭了蹭鞋，他居然两年来头一遭的表现出了“小心翼翼”这个表情。他说，“杰哥，你还好不啊。”
 
服了。周彦辰这小心翼翼的表情配上打直球的话，真让人想叹气。
 
“挺好啊。有啥不好的。”
“不是...那啥，你看微博了吗？”周彦辰果然是小心翼翼超不过三秒。
 
“......”
“哎......行了啊，看了。多大事儿啊。”朱星杰歪着嘴角笑的轻松。
 
 “不是，你你你别理那些人啊！反正我就觉着你特棒！”
“那傻逼有什么好得瑟的！一个破烂角落里出来的188线！rap唱成那个鬼样！”
“周彦辰。”朱星杰低着头。
“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我就是…”
 
“嗯，你就是关心空巢老人。”
 
 





（无法一整篇一起发出来 我也无语了……）